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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诉人程铁牛、株洲市益铭漂白粉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益铭公司）因与被上诉人袁立明提供劳务者受害责任纠纷一案，不服湖南省株洲市石峰区人民法院于2014年10月11日作出的（2014）株石法民一初字第250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上诉人程铁牛的委托代理人陈良均、陈建龙，上诉人株洲市益铭漂白粉制造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陈登甲、罗谭勇，被上诉人袁立明的委托代理人邹再新均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审查明：2013年8月29日，被告袁立明与被告益铭公司签订了一份《施工合同》，承接了被告益铭公司石灰库（已不便检修，危房）的拆除工程，该施工合同约定工程价格为18800元人民币（含安全基金）包干给被告袁立明，合同施工安全条款约定了以下内容：（1）乙方（即被告袁立明，下同）应制定详细的安全作业计划并安排专门的安全监督人员监督作业，杜绝安全事故（特别是人身事故）的发生。（2）高空作业还应做好安全防护措施的落实，否则不得施工。（3）充分利用工程机械，以提高效率，把事故发生的概率降至最低程度。（4）乙方应注意自身人身安全，发生事故甲方（即被告益铭公司）不承担任何安全及经济责任。原告程铁牛与被告袁立明系同村人，被告袁立明在签订了该施工合同后遂叫了原告等几人去做事，从事该房屋的拆除工作，工资按天结算。2013年9月10日下午2时左右，在拆除房屋屋架的时候，计划采用吊车吊装屋架，并安排原告程铁牛沿墙（墙高4米多）爬楼梯去系起重挂绳索作业（将吊装绳索绑定屋架结构）时，屋架突然翻转，将站在楼梯上的原告打下，导致原告受伤。原告受伤后，即被送至株洲市二医院抢救，当天晚上转入株洲市中心医院住院抢救治疗。株洲市中心医院的入院诊断为：1、急性重型颅脑损伤；右侧额颞顶叶、左侧额颞叶脑挫伤并多发血肿；双侧额颞顶部硬膜下血肿，蛛网膜下腔出血，颅底骨折，头皮血肿；2、右侧多发肋骨骨折，右侧肺挫伤；3、右侧肩胛骨粉碎性骨折；4、右L1-3椎体横突骨折；5、上唇皮肤裂伤，多处皮肤软组织挫伤。经住院治疗130天后，家属要求出院，予以办理出院手续。出院诊断在入院诊断基础上，另有颅内感染，脑积水和继发性肺炎，医嘱：1、注意休息，加强营养，专人陪护、护理；2、建议继续康复治疗，警惕癫痫发作。3、定期复查头颅CT。了解颅内情况；4、不适随诊。原告住院期间，花费医疗费用386398.14元，出院后继续治疗又花费医疗费用8070.71元，共计394468.85元，其中被告益铭公司垫付10000元，被告袁立明垫付30000元。原告的伤情经法医司法鉴定，构成二级伤残，伤后需二人护理2个月，一人护理至评残之日，评残后终身需一人完全护理。另查明：被告袁立明承接该拆房工程后，施工前，为原告等人配发了安全帽，未配备安全绳，口头向原告等人交代了注意安全，但未安排专人负责安全监督管理。事故当天中午，原告程铁牛饮用了少量的啤酒，事发时原告佩戴了安全帽，但是未系安全绳。再查明：被告袁立明非建筑施工专业技术人员，不具有建设工程施工资质，被告益铭公司与被告袁立明签订《施工合同》时知晓该情况。

原审认为：本案系提供劳务者受害责任纠纷。一、关于本案中各方之间法律关系的定性，是本案之争议焦点，也是确定各方权利义务的基础。对此，现分析如下：1、关于被告袁立明与被告益铭公司之间的关系，被告益铭公司辩称系承揽合同。本院认为，本案《施工合同》当属建筑工程承包合同范畴，两被告之间应为发包与承包关系。理由如下：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条规定：“承揽人在完成工作过程中对第三人造成损害或者造成自身损害的，定作人不承担赔偿责任。但定作人对定作、指示或者选任有过失的，应当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第十一条第二款规定：“雇员在从事雇佣活动中因安全生产事故遭受人身损害，发包人、分包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接受发包或者分包业务的雇主没有相应资质或者安全生产条件的，应当与雇主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两个条款中分别用了“定作人”和“发包人”两个不同的概念，“定作人”和“发包人”因身份不同承担的责任也不一样，故本案首先应弄清被告益铭公司应认定为“定作人”还是“发包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二百五十一条对承揽合同的定义为：“承揽合同是承揽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给付报酬的活动”，第二百六十九条对建设工程合同的定义为：“建设工程合同是承包人进行工程建设，发包人支付价款的合同”，两相比较，两者具有较大的相似性，而事实上传统民法中承揽合同也确实包括加工承揽合同和建设工程合同两大类，但由于现代经济社会该类型合同较多且日益增长，同时建设工程合同在发展中形成了许多独特的行业特点，故合同法将建设工程合同单列而与承揽合同区别。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释义》对承揽合同的特征作了如下解释：1、以完成一定工作为目的；2、承揽合同的标的具有特定性；3、承揽合同的承揽人应以自己的风险独立完成工作。对于承揽合同，承揽人完成的承揽工作需有承揽工作成果，即定作人所需要不是承揽人的劳务而是其劳务的结果。本案中房屋拆除活动，承揽人提供的是劳务活动，工作成果也没有体现为一定的物质形态如交付定作物，故本案的《施工合同》不属一般意义上的承揽（定作）合同，被告益铭公司不应认定为承揽（定作）合同的“定作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释义》对建设工程合同的范围解释为：建设工程合同包含土木建筑工程和建筑业范围内的线路、管道、设备安装工程的新建、扩建、改建及大型的建筑装修装饰活动，主要包括房屋、铁路、桥梁等，虽“建筑”从字面理解是“营造”、“建造”的意思，没有明确包含房屋的拆除，但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筑法》第五十条“房屋拆除应当由具备保证安全条件的建筑施工单位承担”、《建设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第十一条“建设单位应当将拆除工程发包给具有相应资质等级的施工单位”的规定，对建筑应当进行广义的理解，对于建筑施工应理解为建筑和拆除两方面，亦应包含房屋拆除在内。综上本案《施工合同》应纳入建筑工程合同范畴，被告益铭公司为拆房合同的“发包人”，法院对被告益铭公司提出的该抗辩意见不予采纳。2、原告程铁牛与被告益铭公司之间的关系，被告袁立明辩称系劳动关系。法院认为，根据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关于确立劳动关系有关事项的通知》第1条的规定，认定用人单位与劳动者之间具有劳动关系时，应从以下方面考虑：（1）用人单位和劳动者符合法律、法规规定的主体资格；（2）用人单位依法规定的各项劳动规章制度适用于劳动者，劳动者受用人单位的劳动管理，从事用人单位安排的有报酬的劳动；（3）劳动者提供的劳动是用人单位业务的组成部分。本案中原告并无需遵守被告益铭公司的规章制度，亦不受其劳动管理，同时，原告的报酬也并不由益铭公司发放而由被告袁立明向其发放，其提供的劳动并非被告单位业务组成部分，而是被告袁立明承接的房屋拆除工程的组成部分，故原告程铁牛与被告益铭公司之间并不成立劳动关系。对被告袁立明该辩称意见，法院不予采纳。3、原告程铁牛与被告袁立明之间的关系，被告袁立明辩称系同事关系，原审认为：被告袁立明承接房屋拆除工程后，叫原告去做事并向其支付工资报酬，原告系以其在房屋拆除工程中从事的劳动获取相应的劳务报酬，故双方之间为个人之间的劳务关系（雇佣关系），原告为提供劳务一方，被告袁立明为接受劳务一方。对被告袁立明该辩称意见，原审法院亦不予采纳。二、原告受伤损失的责任承担主体及承担责任程度：原告程铁牛中午饮酒，于下午酒后作业，在作业中未采取完备的安全措施，自身具有一定过错，原审法院确定其自身过错程度为20%。被告袁立明明知自己非建筑施工专业技术人员，不具有建设工程施工资质，在明知原告不具有专业技术的情况下招用其从事房屋拆除工作，同时在施工过程中未配备齐全安全生产设备、没有采取安全措施，未加强安全生产教育和监督管理，负有较大责任。被告益铭公司明知被告袁立明不具有建设工程施工专业技能、特定的生产工具和安全生产条件资质，而将工程发包给袁立明，违反了相关建筑法律法规，应当依法承担相应赔偿责任。根据被告益铭公司与被告袁立明的《施工合同》，表明该拆除的石灰库为危房，其更应注意将该房屋拆除工作交具有专业资质的单位进行，也足见其已预见到在拆除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安全隐患，益铭公司在合同中虽将安全防范和监督管理责任全部交给袁立明，是不恰当的，也失于公平，被告益铭公司亦应承担相应的防范监管不力的责任。据此，本案中被告袁立明应按其在劳务关系中的过错承担相应责任，被告益铭公司应按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一条第二款的规定对原告的损失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三、关于原告的损失，原审法院逐项分析核定如下：1、医疗费用386398.14＋8070.71元=394468.85元；2、误工费，原告诉请按上年度职工平均工资标准3336元／月自2013年9月10日计算至定残之日2014年3月7日，合理有据，原审法院予以支持，3336元／月×6个月=20016元；3、残疾赔偿金23414元／年×20年×90%=421452元；4、护理费：根据鉴定意见“伤后需二人护理2个月，一人护理至评残之日，评残后终身需一人完全护理”，评残前护理费用为80元／天×60天（2013年9月10日-2013年11月8日）×2人＋80元／天×119天（2013年11月9日-2014年3月7日）×1人=19120元；评残后护理费用终身一人护理，因原告程铁牛已年满59周岁且其伤残等级较高，原审法院酌情确定护理期限为10年，即80元／天×365天／年×10年=292000元，如10年护理期满仍需护理的，原告可再行主张，护理费用共计311120元。5、营养费，根据原告伤情和伤残等级，且出院医嘱“加强营养”，故原审法院确定营养费5000元；6、交通费，酌情确定2000元；7、精神损害抚慰金30000元；8、住院伙食补助费30元／天×130天=3900元。总计损失为1187956.85元。原告程铁牛自行承担部分为1168336.85元×20%=237591.37元，其余部分950365.48元由被告袁立明、益铭公司连带承担，抵扣两被告已经垫付的40000元，两被告还应赔偿原告程铁牛各项损失910365.48元。综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六条第一款、第十六条、第三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筑法》第十四条、第五十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一条、第十七条、第十八条、第十九条、第二十条、第二十一条、第二十二条、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第二十五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条、《建设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第十一条、第二十条、第五十五条之规定原审判决：一、被告袁立明、被告株洲市益铭漂白粉制造有限公司在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连带赔偿原告程铁牛医疗费、误工费、残疾赔偿金、护理费、营养费、交通费、精神损害抚慰金、住院伙食补助费等损失共计人民币950365.48元，除去被告袁立明、被告株洲市益铭漂白粉制造有限公司已经垫付的40000元，还应赔偿910365.48元；二、驳回原告程铁牛其他诉讼请求。如果未按本判决指定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五十三条之规定，应当加倍支付延迟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本案案件受理费19240元，鉴定费用2400元，共计21640元，由原告程铁牛承担9470元，被告袁立明、被告株洲市益铭漂白粉制造有限公司承担12170元。宣判后，程铁牛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诉称：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存在过错应分担损失的20%是错误的；一审法院确定护理期限过短，根据上诉人的年龄及伤害程度应确定护理期限为20年，请求二审法院依法撤销株洲市石峰区人民法院（2014）株石法民一初字第250号民事判决书的第二项，判决被上诉人在一审判决确认的数额上增加赔偿529591.37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