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公诉机关：辽宁省北宁市人民检察院。
原审上诉人（原审被告人）：郑X甲，男，1968年11月22日出生于辽宁省北镇市，满族，八年文化，农民，住北镇市。1987年6月7日被刑事拘留，后被收容审查，1992年1月23日被逮捕，1997年1月2日被辽宁省北宁市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判决生效后，交付执行。2001年3月1日辽宁省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2001)沈刑执字第746号刑事裁定，对郑永林减刑一年。2001年6月6日刑满释放。
辩护人：厉X，男，1931年5月11日出生，汉族，退休干部，现住沈阳市。（系郑XX亲友）
辩护人：刘XX，男，1955年10月6日出生，汉族，公司职员，现住沈阳市。（系郑XX亲友）
辽宁省北宁市人民检察院指控原审上诉人郑X甲犯故意杀人罪一案，辽宁省北宁市人民法院于1997年1月2日作出(1997)北刑初字第373号刑事判决。宣判后，郑X甲不服，上诉至本院。本院于1997年10月30日作出(1997)锦刑终字第32号刑事裁定，已发生法律效力。2012年2月7日郑X甲向本院提出申诉，本院决定对该案立案复查。2013年11月26日，本院以(2013)锦审二刑监字第00005号再审决定书，决定再审本案。本院依法另行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锦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张美文、李德军出庭履行职务，原审上诉人郑X甲及其辩护人刘XX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辽宁省北宁市人民法院(1996)北刑初字第373号刑事判决认定，被告人郑X甲于1987年6月4日16时许，去本村王X甲家商店找水喝，进屋后，郑打开录音机听歌曲，店内王X甲女儿王X（被害人，殁年11岁）上前制止，因此发生口角，被告人恼羞成怒对其进行殴打。王X跑到西屋营业室，郑追上后，用室内秤砣击打王X头部，将其击倒在地，又从货架上拿起酒瓶子击打王X头部，遂又从柜台内拿出水果刀照其胸、颈部连扎数刀，致被害人王X急性失血，当即死亡。作案后，被告人郑X甲骑自行车逃离现场。案发后，公安机关将其查获归案。对被告人的杀人犯罪事实，被告人郑X甲虽拒不认罪，但有刑事技术鉴定书、现场勘查笔录、被告人以前供述材料及证人证实材料载卷佐证，足资认定无疑。被告人郑X甲目无国法，竟然因一点小事对王X不满，而将其杀害，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予惩处。为加强社会主义法制，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二条 之规定，被告人郑X甲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本院(1997)锦刑终字第32号刑事裁定认定，原判认定上诉人郑X甲犯有故意杀人罪的基本事实清楚，且有上诉人郑X甲的供述，其供述与证人证言、刑事技术鉴定书、现场勘查笔录等证据材料相吻合。上诉人郑X甲持械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依法惩处。原判定罪准确，量刑得当，审判程序合法。上诉人郑X甲所提“王X不是我杀的”上诉理由及辩护人所持“没有证据证明郑X甲犯有杀人罪”的辩护意见，缺乏事实依据，不予采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 （一）项之规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再审中，原审上诉人郑X甲辩解称，我没有杀害王X，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实施了杀人行为，我曾作的三次有罪供述是不真实的。
郑X甲的辩护人辩称，没有证据证明郑X甲实施了杀害王X的犯罪行为，其曾作的有罪供述不真实，不应被采信。首先，郑X甲没有杀害王X的作案动机，王、郑两家是亲属关系，平素关系很好，不可能因口角而杀人；其次，郑X甲没有作案时间，虽有证据证明郑X甲在案发当日下午4时10分前到过现场，但王X被害是在4时50分左右，不能排除他人作案；第三，本案提取的作案工具上没有检出郑X甲的指纹，郑X甲穿着的衣物上未能检验出血迹，没有找到郑X甲供述杀人用的“水果刀”。
锦州市人民检察院出庭意见，原判认定原审上诉人郑X甲作案，有其在侦查期间所作的有罪供述证实，且有证据证实其在案发期间曾到过现场，故郑X甲及其辩护人所提认定其作案无任何证据的意见，检察员不予认可。但鉴于认定郑X甲作案除其曾作的有罪供述外，没有其他直接的客观证据佐证，郑X甲曾作的有罪供述是否应予采信，请法院综合全案证据予以确认。
经再审查明，1987年6月4日16时许，原审上诉人郑X甲来到本村王X甲家商店，此时王X甲之女被害人王X在商店内。郑X甲打开录音机听歌曲，于16时20分许离开。18时许，王X的母亲王X乙来到商店，发现王X在商店柜台内被害。经鉴定，王X系被他人用钝器打伤面部、后头部，用锐器刺伤面、颈、胸等部位，造成颅脑、血管、肝脏损伤急性失血死亡。
上述事实，有下列经庭审举证、质证的证据予以证实:
1.侦查机关出具的《发破案报告》证实，1987年6月4日晚6时15分，北镇县公安局刑警队接青堆子派出所报案称:当晚6时左右，青堆子镇村村民王X乙在自家商店内寻找女儿王X时发现王X满脸是血，被打死在商店柜台里侧。
2.侦查机关出具的《现场勘查笔录》和照片、《关于北镇县青堆子镇王X被杀案现场提取血迹的说明》证实，现场位于北镇县青堆子镇王X甲个体商店，营业室西端柜台货架间地面上是王X尸体，头东脚西左侧卧位（变动后姿势）。在作案现场提取秤砣一个，破碎酒瓶一个，带有血迹的围裙一个，线手套一只，对现场录音机上的血迹采用白纱布浸润法提取。
3.侦查机关出具《物证检验鉴定书》、《刑事技术鉴定书》证实，死者王X血型为AB型血，现场提取酒瓶玻璃碎片和秤砣上均检出AB型人血，送检白色纱布上褐色斑迹为AB型人血。
4.侦查机关出具《自行车车把套提取情况说明》、《刑事技术鉴定书》证实，侦查人员提取了郑X甲案发当时所骑自行车车把套，经检验，把套上有血的反应，因血微量不具备其他检验条件。
5.侦查机关出具《尸体检验鉴定书》及照片证实，王X系被他人用钝器打伤面部、后头部（酒瓶、秤砣之类），用锐器刺伤面、颈、胸等部位，造成颅脑、血管、肝脏损伤急性失血死亡。
6.证人王X乙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3点40左右，其女儿王X来到自家商店，其在下午4点左右离开商店，王X一人在商店写作业。当其下午6点左右再次返回商店时，见商店门从外面被锁上，其将门打开，见王X倒在西边柜台里面，浑身是血，人已经不行了。
7.证人毕XX证言证实，案发当天下午快4点时，其见到被害人王X的母亲从自家商店出来。过了五六分钟，郑X甲来到商店，郑打开录音机听《血染的风采》，两分钟左右就关了。此间，其听见郑X甲跟一个女的说笑话，不一会听见自行车响，可能是郑X甲走了。下午5点过五六分钟，其下班路过王X家商店时，见商店门锁着，没看见王X。
8.证人王X丙证言证实，案发当天下午4点10分左右，其从工作的饮料厂去吕XX厂长家送汽水，从饮料厂到吕XX家往返需要四五分钟，途经王X家商店时，看见郑X甲在商店前停自行车，返回时，看到郑X甲趴在商店窗户那，同其说笑话，其回到饮料厂大概是下午4点十四五分钟。
9.证人吕X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4点20左右，我从饮料厂回我父亲吕XX家，途中路过王X家商店。此与郑X甲供述离开王X家商店时看到吕X并将其超过的情节相印证。
10.证人王X丁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其让郑X甲去买菜，郑X甲4点多钟把菜买回来了。
11.证人郑X乙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4点多钟与郑X甲一同到市场买菜。
12.证人郑X丙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4点多钟回家，十几分钟后见郑X甲回来，其让郑X甲去看王X戊打渔。
13.证人王X戊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其与家人在村东头沟里打渔，下午4点多钟，郑X甲来看热闹。
14.证人吴XX证言证实，案发当日4点50左右，其到前院王X家商店买瓜子见门锁着。
15.证人李XX证言证实，案发当日下午5点10分左右，其从家出来买钉子，见王X家商店门锁着。
16.原审上诉人郑X甲供述，案发当日下午3点45分左右，其骑自行车从家出来，后因口渴来到王X家商店，时间是4点过两三分钟，当时王X在家。其把录音机打开听《血染的风采》，期间看见王X丙拎汽水从商店前经过，其与王X丙搭讪，一会王X丙又经过商店前，其与王X丙逗笑。王X丙走后，其听了一半就离开了商店。离开时，碰见吕X由汽水厂出来向西走，其骑自行车把吕X超过去了，四五分钟后到家。其母让其去买菜，在门口碰到二姐郑X乙便一同去了。回来后，其又到村前水塘处看王X戊打渔。
上述证据，本院予以确认。
对原审上诉人郑X甲的辩解、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及检察机关的出庭意见，本院综合评判如下：
第一，郑X甲在侦查机关曾作出的有罪供述不能采信。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郑X甲时，其否认实施了杀害王X的犯罪行为，在此后的三次讯问中其作出有罪供述，但从检察机关审查批捕开始，其一直推翻有罪供述，否认作案。其有罪供述不稳定，供述与供述之间，供述与证据之间存在诸多矛盾和疑点无法排除，其曾作出的有罪供述的证据效力不能予以确认。
第二，原判据以认定案件事实的证据不能得出本案系郑X甲所为的唯一结论。原判认定郑X甲犯罪所依据的证据除其曾作的有罪供述以外，侦查机关出具的现场勘查、尸检鉴定只能证明被害人王X被害的现场情况和死亡原因，提取的各类物证经检验、鉴定均没有获得与郑X甲相关联的信息，证人证言也只能证明郑X甲在案发当日16时许曾出现在案发现场，而发现王X遇害时间是17时许，由于王X遇害的商店是公共场所，不能排除此后有他人到现场并作案的可能。
综上，原判认定郑X甲犯罪所依据的其曾作出的有罪供述不能被采信，其他证据未能形成完整的、排他的证明体系，不能得出本案系郑X甲所为的唯一结论。
本院认为，原判认定原审上诉人郑X甲犯故意杀人罪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再审依法应予改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四十五条 、第二百二十五条 第一款 （三）项、第二百三十一条 、第一百九十五条 （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本院(1997)锦刑终字第32号刑事裁定及辽宁省北宁市人民法院(1997)北刑初字第373号刑事判决；
二、原审上诉人（原审被告人）郑X甲无罪。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刘奇
审判员：刁红英、李宏、邓际林、高帆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三日
书记员：刘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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